再读《芳华》，林丁丁并非“罪人”，她只是在虚荣中真实的活着

文/长安一只鹿

记忆本身也是活的，有它自己的生命和成长，故事存在那里面，跟着一块活，一块成长，于是就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芳华》是一本值得多读的书，每每读后，都心生不同感悟。

书中，严歌苓借助萧穗子的视角，对上世纪七十年代文工团的少男少女们的已逝的韶华往事展开了长达四十几年的回忆，讲述了战友们五味陈杂的人生经历，或坚定或悔恨，那都成为了回不去的岁月。

与很多人一样，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对严歌苓笔下的林丁丁耿耿于怀。

如果说“天生娇弱的身躯使她尽一份本职就能获得“英勇”，一心想要嫁得子弟却对暗恋她的人欲拒还迎，对何小曼冷漠......这些只是林丁丁人设中那不讨喜的部分；那么，因“触摸”事件招供出帮助她且一直深爱她的“活雷锋”刘峰，而最终使刘峰从荣光中走向了困苦的后半生，这是我不能原谅林丁丁的理由。

然而，再读《芳华》，细看岁月蹉跎，林丁丁并非刘峰多舛命运的“罪人”，她只是在她虚荣的世界里真实的活着。

01

林丁丁，一个天生娇嗔而引人注目的“林黛玉”。

林丁丁是个文气的女孩。细皮嫩肉，有种伤害女子天生自带的娇嗲，手脚轻微不协调给了她一种稚气，看她走路跑操人都会暗暗怀着一点儿担忧。

小说中，林丁丁以一副惹人怜的形象出场，圆圆的眼睛，永远一副“天真”的模样，加上优美的歌喉，很难不成为花样年华中男青年们关注的对象。

连公认的活雷锋“刘峰”也不例外，他只是藏得深，以“活雷锋”的姿态帮她帮的明目张胆，却以“给林丁丁全宿舍的女兵做甜饼的方式”，爱的小心翼翼，看不出破绽来。

那是个混账的年龄，你心里身体里都是爱，爱浑身满心乱窜。

所以，就青年男女的男欢女爱层面而言，爱上林丁丁的刘峰没有错，被爱的林丁丁也没有错。

02

林丁丁对虚荣生活的追求，是一种选择， 而不是改变刘峰命运的“原罪”。

很多人说，林丁丁拒绝刘峰，都归属于她的虚荣。然而，林丁丁对虚荣生活的追求是一开始就有的，刘峰甚至根本没有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林丁丁本就是家庭的子女，生来“白富美”，自然对未来生活也有着自己的追求，单单是这清晰的择偶标准，也是刘峰无法与其平行的。

小说中描述到：

丁丁做着大多数文工团女兵共同的梦：给一个做儿媳。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来说，给做儿媳，的的确确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林丁丁的在北京军队大院的二姨，也是她不二的助攻人，为她捕捉一切高攀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在刘峰对林丁丁默默心生爱慕的时，林丁丁同时对两个追求者都是欲拒还迎的态度，她时刻在二人之间做着对比：一个是年轻活泼、提拔有望的宣传部摄影干事，一个是个高身瘦、性格随和、有钱，有家底，有一堆华侨亲戚的门诊部内科医生。在选男人这件事上，丁丁比所有女兵都成熟世故。

而林丁丁这一部分生命的流向，是大部分男生所不知晓的；这一部分的林丁丁，更是刘峰不认识的。

03

刘峰从光荣的标兵到下放成伐木工的命运转换，归责于自身，也归责于时代，林丁丁对其“触摸”事件的招认，是一个触发点。

为什么说归责于刘峰自身？

首先，刘峰和林丁丁都是军官，是够条件正式谈对象的；而刘峰没有选择大大方方的向林丁丁表白，而是在邀约林丁丁参观自己为炊事班马班长制作的沙发时，情愫失控，吓着了林丁丁。

其次，对公众来说，包括林丁丁，刘峰是无可挑剔的“活雷锋”的存在，他在大家心目中是神圣无瑕的；刘峰的老好人形象，使人们只当他是一个圣人，而全然没有宛若常人的七情六欲，就像小说中写道：

他干尽好事，一点人间烟火味也没有。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着令人憎恨也令人热爱，令人发笑也令人悲悯的人性。刘峰来到人间，就应该本本分分地做模范标兵。一旦他身上出现发臭的人性，人们反而恐惧了，找不到给他的位置了，因此，刘峰成为了一种别类。

而面对圣人刘峰、另类刘峰、神龛上下来的刘峰的狂烈表白，林丁丁恐惧到了极点。

为什么说归责于时代？

那是一段辛酸的时代，一个流行讲人坏话的大时代，“讲坏话”被正义化，荣耀化。一旦你犯了错，纵使再大的丰功伟绩也不足以抵扣芝麻大小的过失。

而刘峰这个“活雷锋”，标兵青年却犯错了，犯了人之常情但不可饶恕的错。

04

小说的结局里，文工团的青年男女们终从青葱岁月的轰轰烈烈中趋向于生活的琐碎和平凡，无论是郝淑雯、萧穗子、还是林丁丁，从对生活的无限追求中日渐静默，各自成家离婚，带着对昔日素月的歉意、感怀过活着。

受尽冷落的何小惠，依然没能嫁给刘峰，却获得了与刘峰对林丁丁不同的爱，他们寻找到对方，相互搀扶，何小惠陪同癌症晚期的刘峰走过生命的尽头，带着经受时光洗礼的幸福与安详，和满屋的冬青枝。

芳华蹉跎，不念好坏，都终归是滚滚红尘的一段高歌。